积累、借鉴、融合

                   ——写在获中国戏剧梅花奖之际

   五月杭州，第24届中国戏剧梅花奖花开水光潋滟的西子湖畔，我在锡剧《江南雨》中塑造“阿仙”而获得本届梅花奖，掌声和鲜花簇拥之时，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闪现出导演等主创老师和同台合作的同仁，是众人拾柴火焰高的合力成就了我，荣誉当属《江南雨》的创作大家庭。此时，近几个月为“争梅”比赛演出再度加工排练的深度沉浸，几年来与我的角色“阿仙”之交臂的点点滴滴一一涌上心头。

    一、领悟角色，走进“阿仙”

   此版《江南雨》已是第三任导演的作品，也是我第二次演绎“阿仙”，当我拿到剧本，便一头扎进了剧本之中去努力寻找着“阿仙”与前几稿的相同与不同之处，使自己快快走进新“阿仙”。新《江南雨》大大压缩了情欲压抑和放逐的篇幅，从情感的层面去寻找人物的内心世界最本质也是最美好的精神追求；其次，阿仙与阿金已不是冯老爷尚未逝世时就暗度陈仓的情人，而是青梅竹马的知音，阿金卖身冯府从仆人一步一步做到管家，就是为了每天能看到阿仙、听到阿仙的声音，而阿仙虽被感动却不敢越雷池半步，俩人的关系仅是这样一个若即若离的状态；即便在为治阿仙的病，阿金攀崖采集草药险些丧命的时候，她何尝不震撼、何尝不想报偿十年相思相恋相爱之情、何尝不想拥有一个女人应有的生活啊！可以说和六个小妾一样的炽烈，可是正因为有老爷的遗训在、又舍不下江南富商家大夫人的光环，还有贞节牌坊如大山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只有忍耐忍耐再忍耐而将阿金拒之“门”外；还得在众人面前强装出大夫人的道貌岸然故她有常人难以理解的酸楚、痛苦和无奈；剧情在“阿凡”出轨的处置上改“缚石沉江”为“嫁阿凡……”等，这些改动使戏的基调起了质的变化，新的阿仙渐渐在我眼前浮现、清晰。

    二、理顺脉络，把握基调

   戏的走向和角色任务的变化，需要我重新去理顺人物的经历、心路和行为，准确把握人物基调。导演下达的“角色自传”的撰写让我较快进入了阿仙：二十八岁左右，江南富商冯府的大夫人，10年前父母贪财将她与两小无猜的恋人“阿金”活活拆散，嫁给了冯府新主人冯少爷，虽说山珍海味、绫罗绸缎，或许也曾一度恩爱美满，但未满一年主人就开始纳妾，且接连不断，直至猝死在商道上。“阿仙”以大夫人身份带领众妾，谨循遗训苦守贞节，白天操持着冯府，夜深人静时，被惆怅、孤寂和难耐折磨得喘不过气，而面对卖苦力于冯府的情人“阿金”强忍念想而视如陌路，囫囵一具鲜鲜活死人……；阿仙的基调在我的心里渐渐明晰起来，她虔诚继承老爷的衣钵，用封建礼教约束自己，也毫无人性地约束别人，“春光一时好/贞洁万古芳/做女人，三从四德记心上/做女人，邪念欲火须谨防/常言道，百忍可成金/……难熬时，撒豆捡豆到天亮/长夜漫漫熬过去/心境自然变清凉。”既是自虐者，也是迫害狂，结果是残害了自己，也残害了别人。我在表演上有分寸地刻划和把握好她的两面性，道白尽可能运用阴、阳、顿、挫把语气加以夸张，在语速上运用快慢对比来区别不同场合下的身份体现和人物情感的波动，唱腔在锡剧老式板腔的基础上，借鉴京剧高音区的“甩腔”、沪剧和淮剧的清板等板式来丰富唱腔；在形体上吸收舞蹈元素和话剧内在张力等手法来强化阿仙心境、情感的多面性，力图演绎人物丰富的内心，刻划“阿仙”在贞节牌坊重压之下的扭曲。

    三、 用心揣摩、倾情塑造

   刚读完剧本，对演好阿仙还是比较轻松自信的，但随着排练的深入压力一步一步加大，如：第一次出场是在蒙蒙细雨中，一条幽深而狭窄的小巷中，“阿仙”带领众妾、撑着雨伞时的形体，我借鉴舞蹈蹦脚面脚尖落地、略带斜35°角左右，而且要带一点空腿，既体现雨天“小脚”（因在那个年代女人都裹“小脚”）缓缓而出行走时的艰难，又寓意了封建时代女性的艰辛，这种表演方法于我是第一次且有很大难度，为走好“小脚”我反复练了近半个月；还有当阿仙独处时感到寂寞和压抑时，我把舞蹈舒展的形体融入到戏曲表演中，将阿仙的难耐和近乎疯癫渲泄得淋漓尽致。排练场、办公室、散步时、家里镜子前都在琢磨和练习，我和剧组的演员特别是饰演老爷的影子——管家“阿宝”的同事潘华经常探讨，他对人物的理解和表演特别是在人物形体的雕塑性刻划方面给予我启示。我努力在高潮戏上下功夫，阿凡红杏出墙，不可避免的要面临“缚石沉江”的惩罚，此时执掌阿凡命运的阿仙遇到了众夫人的集体抗争，尤其是相恋相爱的情人阿金也出来阻拦时，她激怒也茫然了，阿金眼看心上人阿仙一意孤行地死守着老爷的遗训而失望了，也为了唤醒阿仙被扭曲的灵魂，愤然投江而死。他的壮举震撼了阿仙，也撕碎了阿仙“贞节牌坊”的噩梦，“至情至爱不珍惜/欺己欺人渐乖张/心城樊笼难冲破/一错再错陷迷狂/害得阿金为我死/刻骨铭心恨绵长/岂能泥足履深渊/……”。终于撕碎冯老爷的遗训，毅然决然八抬大轿嫁阿凡、放走众姐妹。而她自己却独自行走在深深的雨巷里，或许走出去了，或许永远无法走出去。暴雨中她狂奔，她懊悔、醒悟、自责、释放……。大段的唱中大胆运用紧拉慢唱、清板、慢板、垛板、锁板等手法，突破锡剧唱腔温柔、甜糯、抒情的风格，吸收京剧刚劲激昂的元素来表达人物情绪达到高潮的张力。在高音处拖腔至钢琴小字二组的“A”，这个音在声乐界女高音中也是很少触及的，当时作曲和乐队同仁也很犹豫，但又都支持我的追求，虽然锡剧的音域以前极少高到这个音区，可这正是当时人物情绪的需要，加之我学过民族声乐，不妨作一次尝试，为此，我在钢琴上反复练习直至在排练厅被大家认可，每演到此观众都会报以“满堂彩”。  

每场戏结束，我便泪水涟涟汗水淋淋，但如此过瘾地演绎一个内心充满矛盾、心灵大起大落又极具两面性的悲剧人物，是我演艺生涯中的一大幸事。

    江南雨

    无声无息潜入夜

    如丝如纱裹心坎

    三更梦里寒

   阿仙的塑造过程，似丝丝缕缕的江南雨捏不住也挥不去，我期待着《江南雨》这样的好戏不断涌现，让演员有更多的重塑、提升的新平台。